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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的灵山 · 佛教的法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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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 人间评论 - 不知老之将至

不知老之将至
文:钟泽才

生、老、病、死是人生的四大限,没有人可以回避。人的想法是很奇怪的,小时候希望快高长大,大了又渴望长生不老;不过 ,从来就没有人能逃过大限。
于是,人对自己的命运便生出许多幻想,他们希望知道生何处来,死何处去。由此,宗教家便应运而生,他们描述死后的去处,一则是和平安宁的西方极乐世界,一则是花团锦簇、天使满天飞的美丽天堂。也幸好有宗教家,让人心境平和起来,觉得死亡并不是那么绝对可怕。
但人会老、会死是事实,既然不能避免,就想法子延长它的到来。第一是用药物。 秦始皇派徐福带五百童男童女,到东边逢(蓬)莱仙岛寻找不老之药,就是要延长归天之期。 到了今天,嬴政的馀绪仍在发酵,许多商业公司,不是在广为推销所谓的抗老健康食品吗? 就因为人人怕老、怕死,故此这些公司便生意滔滔,纵使所售的抗老药未必管用。
第二是在心理上,用一种障眼法,去掩盖年华渐老的事实。孔老夫对着长河,固然有逝者如斯乎,不舍昼夜之叹,但他也有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,不知老之将至的欢呼。不知老之将至是一种高超的境界,用现代的话来说,是不知老字怎样写,代表的是一种乐天、自信的人生观。
事实上,古时的人经常要尝试用种种方式,来证明他虽然年纪淅大,却还管用。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廉老将军年届古稀,在被人蔑视的时候,马上表演挽三百石弓的绝技,以表示自己仍能驰骋沙场 。还有一些就用食色性也来作反证,所以便流行老尙风流是寿征这广告词,一时之间,流连青楼酒馆,或者养二奶的,多是头发灰白 ,行将就木之人。
笔者有幸,目前已进入知天命的行列。不过,也因为荣升乐龄阶级,才知道我们的社会,对所谓的老人,是有不同标准的。比如,年轻小伙子涎著脸看女人,被看者最多啐一口骂他死相,芳心可能还暗中窃喜,而当年风流诗人杜牧在青楼鬼混了十年,也只不过得到薄幸之名。但如果老人家忘了目不斜视的道理,或不小心多瞧了某小姐一眼,往往不是被骂为咸湿伯父,就是老而不。所谓老而不,当然就是老而不死的简写。
自古以来,人皆怕死,所以人有忌諱(讳)一点都不奇,比如有些人不喜欢去医院,有些人则视参加丧礼为畏途;其所以如此,完全因为死之一事。实际上,有一些人却曾经尝试过死的味道。
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,他有次在一家酒店住宿,不理会酒店上午八时前不能游泳的禁令,清晨六时许就下水。漆黑无人的泳池,只有他一人在水中泅游,确是實心乐事。那里知道,他突然抽起筋来,痛得直往下沉 。他极力呼救,但却没有人听见;挣扎好一 段时间后,他放弃了,自忖必死无疑。这时,他的感觉反而很平和、很安祥,好像听到仙乐在奏起。直到有人喊他醒来,才知道幸好酒店有一位早起住客,偶然望到泳池內有物体浮动,好奇心驱使他到泳池查看,友人这才逃出鬼门。
大凡死里逃生的人,对生命都很珍惜。我的这位老友,从生活线上退下来后,过着悠哉闲哉的生活,偶而写写稿,玩玩古董,自由自在。他年纪比我还大,更是属于不知老之将至的一族。
老人被目为老而不,似乎也有其他肇因。事实上,历史里有不少年老昏庸的老糊涂,做皇帝的任用谗臣,祸国殃民;做人臣的则橫霸一方,鱼肉百姓。所以,老而不死底下,接著的是谓之贼。不过,许多好人都活得很长命,比如巴金、冰心等都是百岁老人。
不知老之将至的人,当然快乐。而人之所以快乐,是能够从心所欲;此所以世上不快乐的人,永远比快乐的人多。其实,不能从心所欲,也一样能快乐,就看你怎样面对。古人不是说知足常乐吗? 这句话至今仍有它的真实性;只要心不多求,自然就乐在其中矣。

摘自《人间佛教》第三册 (单元:人间评论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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